星期四, 二月 28, 2008

鐮倉-東慶寺



2月23日2008年


今早的天氣挺好的,蔚藍的天空,我一直擔心天氣不好,攝影出來的效果會打折扣。早晨還是不能太早起身(好像是被詛咒了的),在酒店用完早餐後,到品川驛站乘搭橫須賀線的班車,到達北鐮倉已經接近上午10點半了。這是第三次來到鐮倉,還是決定在北鐮倉驛站下車。


北鐮倉有它的一種魅力,小鎮風情,不是太擁擠喧鬧。在此,當真是能把我的心留下來。若能在這樣的地方,開一間小店或是一間茶室,不用太要求甚麼享受,但是很認真的很寫意的過活,那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我從北鐮倉驛站下車,選擇了往東慶寺的方向出發。東慶寺與圓覺寺在相反的方向,一間在驛站的左側,一間在驛站的右側。


一路走來,到了圓覺寺前的白鷺池,看到幾株開花的梅樹。池水其實不清澈,青苔挺多的。但這幾株梅樹則為它增添了一些色彩,紅色的梅花斑斑點點的,告訴我們嚴厲的冬天就要離去了,接下來春天的腳步就要抵達了。這樹的梅花其實不只是五片花瓣的,而是一疊一疊的花瓣,一層一層的交疊上去,有一種層次感。此外,也發現花枝帶有一種剛毅,不像柳樹枝葉下垂(有些櫻花樹也如柳樹的枝葉往下垂)。也許正因為如此,才會列入花界的四君子(梅蘭菊竹)。


繼續往東慶寺方向行走,到了寺前,則看到更多的梅樹,白的、粉紅的、紅的。梅花還沒有完全開儘。二月三月是梅花開放的季節,也許要等到三月時才會看到盛放的梅花。在照片上有看到滿樹的梅花,氣氛不亞於櫻花盛開。東慶寺的白梅花,就是典型的五瓣的花形。附近也看到了一些臘梅,黃色的,但已經開始凋謝了。紅梅在寺外寺內也都開始盛開。


在有四季的地方就能很深的感受到自然的變化。花開花謝,樹葉由細嫩的變綠變紅再變黃。不同的時令開不同的花-梅花開放的季節一過,隨即就是櫻花開放的季節了,過後是玫瑰、薔薇等。每一個月令都有不同的喜悅驚艷。當然,四季分明的地方,會感覺到時光的流逝。熱帶地區四季如夏,往往不知道時間在變化著在轉動著。

說一說東慶寺。這寺院屬臨濟宗,供奉釋迦如來,其開山祖師是覺山尼,出家前為北條時宗的夫人。時宗去世後,其子貞時執權後於1285年才建寺。這寺院最著名之處是當時已嫁人的婦人逃離夫家的避難所,在此處住上三年即可與丈夫離婚(與現代社會分居三年就能離婚有相似之處)。在當時婦女沒有社會地位的時代,這算是一個保護婦女的一個組織機構。直到明治36年,這是一間尼庵,住持都是在皇室政界有關系之人,如後醍醐天皇之女用堂尼、豐臣秀賴的母親等。目前,此寺為男僧之寺。


覺得東慶寺就像一座山外莊園,有菜園,草廬,佛寺。如今雖然有茶室提供餐飲,但還是保留其古樸的原貌。多年以來,此寺院不知收留了多少的怨婦和受到欺凌的女人。這些人的故事如果紀錄下來,必定是一部部感人的故事。不知那些男人是否追到東慶寺,要苦勸妻子回心轉意。是否有跪在寺外的男人,祈求妻子原諒?是否有趕到寺外,被眾女尼回絕在寺外的男人?是否有後悔的男人?是否有沒心肝的男人不當一回事?女人是否死心而遁入空門?還是在默默等待夫君的到來認錯?也許,住持和眾女尼在苦苦規勸要三思。這一切有如舊日電影的劇情。現今好像已不見此類的內容了。


我想到了薛丁山和樊梨花的故事。薛丁山這男人也太不爭氣,幾次把樊梨花趕走(應該是男人的自卑作祟,往往要找一些理由來證明自己比夫人強,找不到理由,就強詞奪理給夫人加上一些罪名來抬高自己),結果還是得三跪九拜的把她請回來。樊梨花則太優秀了,既然下嫁薛丁山,沒辦法也得認了,也許找不到這樣的夫君,再次一等也許真的完全配不上了。這樣得說法好像太過沒情義,當時是不是這樣也說不上來了。但是自己這樣得想法也太過早期的“亦舒”理論。


到了東慶寺的婦人如何生活呢?我想應該是誦經、念佛、耕種、打掃,不問世事。此時又想到金庸“笑傲江湖”恆山派的女尼和女俗家弟子(好似親切些,峨嵋的滅絕師太給人的印象太強烈了,太不近人情)。不過,這些門派還不是的涉入江湖,那裡來的清淨土?東慶寺是不是也有政治的旋渦暗流呢?這還得作些考據的工作。


其實,東慶寺最感動自己的地方是後面的一片墓林。這一片墓林保持了一種傳統的面貌,非常的幽靜。一片一片的竹林,圍著的山丘,松樹叢生高高的佇立,山風吹過呼呼的响,地面上的墓碑,有僧人的,有俗人的,有家族的。覺得日本的墓地沒有那一種嚇人的氣氛(如倩女幽魂里蘭若寺那類形),這裡有很高雅,很清幽。這是一個可以在墓碑邊坐上一整天,好像與墓地里的先人有一種交流。好像他能把自己一生的故事傾訴與你,而每一個墓碑則有至少一個故事。他是好人?他是惡人?他這一生最愛是誰?他這一生的遺憾是甚麼?他有甚麼話想說但沒有說?他最想見到甚麼人?如今都在一起了嗎?有一墓碑寫著某某大姊,我想應該是寺裡面的婦人,也許是幹活的大姊,也許是寺里收留的一位可憐的婦人?為甚麼稱呼她為大姊(覺得非常的親切)?她的家人呢?她為甚麼來到這裡?她在寺里的付出是甚麼?她送走了多少的生命?到她臨去那一刻,她旁邊是甚麼人?人家惦記她甚麼?太多的問題了,唯有自己去猜測。我頓時覺得在此作一個照顧墓地之人也是一種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陪著這些作古之人,聽他們的故事,不求取奢華,不問世事,不涉入江湖,不為五斗米折腰,不是一種人生?何必做那麼多東西來擾亂這個世界?


竹林那就有一座觀音像,自在的靜思,那不是很好嗎?


東慶寺,甚麼事後再來聽發生在你那裡的故事?

星期日, 二月 24, 2008

上野美術館-閒遊、寄情


2月24日2008年


今天又回到上野恩賜公園,為了參拜上野大佛和藥師佛。上野大佛銅像雕槊的是釋迦牟尼佛,建於1631年。後來經歷地震、大火、重建了幾回。最後一次的破壞是1923年的關東大地震,頭部落下解體。1940年政府發出的金屬類回收令,除了僅有的佛面,其他部份一律銷毀。1967年在原址建了一座祈願塔,1972年大佛像的顏面則在原址供奉。祈願塔供奉的是東方琉璃光藥師佛,左右為日光菩薩和月光菩薩。據說藥師佛有解救一切病痛的藥,能除世間一切苦。生命無常由不得人來主宰,人在沒有辦法沒有希望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更高的存禱告。至於祈禱的對象是誰,究竟有沒有效,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通過這樣的禱告,能夠把自己內心的聲音說出來。上蒼也許聽到,也許沒有聽到,也許會成全,也許不會,也許會繼續考驗,也許會停止繼續,沒有人會知道。 一切都要等到事後方能明瞭,方能賦予解釋。 往往是在結果出現後,我們再解釋為上蒼的安排,安心的接受命運。

從上野驛站往上野大佛的路上,經過的第一所寺院是上野清水觀音堂。此寺供奉的是千手觀音,但是它最有名氣的是人形供養,也就是為了求子所奉上的人形樣。我想既然求生,不一定是求賜一條新生命,可以是求取生命的延續,依這原則不妨向觀音揖拜,求取健康延壽。

一直以來,只要門戶開放,我都是見廟即拜,見寺即訪。這是跟著母親學來的,不一定是有事相求(通常只求合家大小平安無恙),可以看成是種禮貌的訪問行禮。我覺得這是一種東方文化的和諧、人與人相處之道。到了人家的地方,就得行人家的禮節,尊重人家的風俗,禮貌的探訪。把這種精神從人延伸到萬物,甚至是引伸到超自然存在的事物,不是一種和諧相處之道(又何必加上一個崇拜偶像的罪名呢)?對比上,西方人好像就特別喜歡把自己的東西生硬的加諸在別人身上。日本的門戶就是美國的黑船大炮從橫須賀一路打開的,用了極其偉大的原因-貿易自由,說穿了不過是略奪。霸權主義把自己的文化,經濟體系,外交手段、政治遊戲、甚至是宗教信仰完全加諸在他們所侵佔的地方。自己就變成像上帝一樣,一切原有的都是錯的,唯有我的道路才是正路。但是上帝果真是如此的嗎?他們帶著的是上帝的旨意嗎?有限的生存能明白無限的存在嗎?


上野公園的花還沒有開。此處應該都是種了櫻花樹,但目前只是初春,還沒有到開花的季節。有見到一兩棵提早開花的櫻樹,帶著些許的櫻花,加上很多的剛開的葉芽。那葉芽帶有一點深紅色,有如變紅的梧桐葉,昨天就在鐮倉就見到一些。


這兩天的風勢特別大,昨天還造成了幾宗意外。一直留在外頭不是太舒服,所以離開了上野大佛後,我即刻往東京都美術館走去。其實沒有甚麼特別的想法,不過是東京都美術館離開驛站較遠,自己打算從最遠的地方走回到上野森美術館再搭車回旅店。


http://ja.wikipedia.org/wiki/上野恩賜公園

上野公園規模應該沒有紐約中央公園大(不把上野動物園和不忍湖算在內),但相似的地方是博物館和美術館都聚集在此地。此外,舊東京音樂學院和音樂廳還有東京藝術大學都在公園邊上,有一種濃鬱的藝術氣息。馳名的上野動物園還有東照宮(德川家康的祠堂)等神社寺廟也在公園境內,所以又加上一種全家歡聚的氣氛。今天在公園看到追鴿子的小孩, 印象猶深刻。他喔喔的叫,不穩的腳步,朝著在地上啄食的鴿子跑過去,雙手揮灑著。鴿子展開翅膀,飛離了五六步的距離,小孩繼續的追趕。因為風勢大,我當時還有點擔心鴿子不小心就與小孩撞在一起。


公園的廣場都常會有街頭藝人現場表演,今天的天氣實在不好,好像沒有看到表演的人。不像紐約中央公園,上野公園就算是冬天,到處都顯得熱鬧明朗。紐約中央公園則太大了,特別是在蓄水池一帶,雖有沿著水池跑道跑步的人,還是有一種蕭瑟籬落之感。在那裡人與人的距離似乎特別大,常常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單獨的行動,此外那裡的治安也不是很好。


東京都美術館裡面的人真多,展出包括了廬浮宮的手藝品,但要收費。今天自己選擇了東京都美術館“無料”(免費)的展出-東京藝術大學美術學部的今年畢業生作品還有武蔵野美術大学創立80周年記念今年畢業生的作品。對畢業的同學,這是一件大事。參光的人也許就是未來的東家。


http://www.tobikan.jp


東京這地方的人好像都特別能愛看展覽。去年10到12月間在國立博物館的大德川展,我有一個週末,就看到人龍排隊排到館外,還得在館外繞好幾圈,平均得排上30分鐘才能進入展覽室。同期間,在國立西洋美術館的挪威畫家Edvard Munch(名畫為吶喊“SCREAM”),觀賞的人也非常多,基本上人是排著隊行一幅一幅畫的觀賞。過後,購買 Munch 紀念品的人也特多。隔不遠的上野森美術館展出法國畫家Marc Chagall的畫還有生活/工作的寫真,也是人擠人。觀賞的人有少、中、老。對這現象,我印象特別深刻。記得在2005年我參光臺北國立歷史博物館敦煌藝術展出,也看到這樣的人潮。在新加坡,大概只有COMTEC類似的電腦或科技展才有此盛況。


這是純粹東京人多的因素?還是東京人對藝術的接納喜好和對歷史傳統事物的愛護支持?常看到東京的人,帶著數碼單回光鏡相機和三腳架攝影到處攝影。有老年人也有少年人,一隻貓、一隻松鼠、一樹花,他們都很細心的拍攝。畫畫的人也很多,在鐮倉就看到學生們畫鐮倉大佛的作品,都畫的非常好。音樂的創作,日本人也是非常傑出的,在新宿街頭表演的年輕人,不論音樂表演都非常的有專業水準。是這個城市給了這些人機會,還是這里的人特別的傑出?是從小就開始受到熏陶,還是這裡的人對藝術和表演帶有更大的敬意。


一位在高檔品牌業務線的同事曾提過日本人對名牌的喜好和認真不單停留在擁有一個BVLGARI首飾手錶或LOUIS VUITTON皮包而已,他們甚至對品牌的歷史都很清楚。這點是歐美一帶的“暴發戶“為了炫耀財富而購買名牌是不一樣的。相對來說,日本人對品牌還是比較尊重的。這樣的尊重也帶入了藝術的領域,對大師級的作品,他們是非常的欣賞的。在Edvard Munch和Marc Chagall的畫展里,總能聽到他們讚歎的語氣,總是“喔”、“哇”、“非常綺麗”。也許是比較誇大表情和讚賞,但的確在好幾幅畫前,我不禁屏住了氣息,被懾服了。此外,也許當地的人會容易接受新鮮的事物,所以一些標新立異的創作、服飾,他們都能接納。每年那麼多的年輕表演者(演員、歌手、樂團等)投入演藝圈,總的有一定是市場支持著。


兩所大學在東京都美術館的展出包括手藝,建築,繪畫,雕刻等科院畢業生的作品。藝術水準如何,我是外行無法評定,但多少對他們的作品會有一些感觸和體會。另外,也感受到他們同學之間的支持鼓舞。這也是參光這類展出的好處,周圍都是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學生。有些特酷,有些是十足的窮學生樣,有些則標榜藝術家的風格(長髮、鬍鬚),有些則是“可愛”一族,有稚氣的,有信心的。看到這群學子,回想到自己當年確實是挺悶的一個人。一代人換一代人,時代不同了,人也不同了。


手藝科的作品,似乎都比較“喧亮”,屬於擺設的。有一幅作品是金屬製成的“花芽”,一枝一枝不同高度的花芽配上五個金色花瓣、銀色花枝和根部,形狀有一點像歐式的蠟燭臺,在平台上擺上一個隊形,雜而不亂,顯得華麗。另外一幅作品是青白瓷器,上面刻有雄雞荷葉,色澤均勻光亮,雄雞炯炯有神。有些學生作者會在旁邊像觀賞者講解。他們都顯得很活潑有自信但不囂張。這是武蔵野美術大学的學生。


雕刻是藝大的學生作品。我當時是在樓上的走廊往下看雕刻的展覽廳,一個特別吸引我的作品是個巨大的裸體人像,捲起身軀閉上眼睛在酣睡。這雕刻的色澤與人的膚色非常接近逼真,也許如此也成了最“紅”的作品,好多人都與它合照。不知為何,我看到這一幅作品馬上有一種悲涼的感覺。那捲曲的身體,閉上的眼睛,好似被遺棄,又一種很深的悲哀。他在哭嗎?他在沈思嗎?他在躲避嗎?開心的人與他合照,好像格格不入的樣子。其他的雕刻作品也是帶有一種深沈的壓抑感。一個狗頭的人像命名為“聽話的人”,我的理解是像狗一樣聽話的人。狗頭的眼神又一種無奈,身上的“樹紋”有如疤痕。一個受儘苦頭的人,唯唯諾諾繼續聽話,現實世界不乏此類人。一個露出肋骨的妖魔,踩著掙扎的人們,命名為“煩惱”。這些已經脫離了古典雕刻人像的手法,以超現實表現出自己要展示的內容。有一幅比較”光明”的作品,命名為“生命”,好似是一個非洲人在奔跑,不斷前進,不斷的運動。這就是生命的泉源-動力也就是活著的本質。還有一幅由玻璃鏡和透視玻璃合成的方形模型,繞著它走,有時看到對面的景物,有時看到自己。因為有圖形在鏡片和玻璃上,不容易分出是鏡子還是透視的玻璃。那感覺很奇妙,從一個方向看到的是外景,轉了一個方向突然看到自己的影像,再轉一下自己不見了,只看到外面的景象。當時感覺到一種真真假假的互相交替。


過後看了一些畫,畫像的人物都有一種很深的悲哀。不禁想到很多歐洲中古寫實的雕刻家和畫家,總是把人很深的悲傷、無奈,恐懼、絕望的神情捕捉呈現。之前提到的Edvard Munch的作品就是很好的例子,他成名作品是吶喊和不安,單看名字就夠壓抑了。作品能不能感動人,在於作者能不能很深入的明白到又能捕捉到那一種人的真實情感。

也許以前,自己會批評作者甚麼不能把人看得更加的光明,創作出能表現出人嚮往光明的作品。我現在知道那純粹是一種說教,自己根本不能明白或真正體會。何謂放下,何謂苦,何謂地獄,何謂了解自己?自己還沒有走過,或還沒有突破,如何叫人放下、了解自己、走出自我?理直氣壯理性的說,誰不會?但說了過後一切不會有共鳴。唯有自己走過了,體會到才是真實。近年來,對這些的人類的情緒,我開始碰到開始面對到,也就明白到他們的真實性,不是說說而已,紙上談兵。叫人放下容易,自己試試看就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反而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對人漸漸多了一種諒解。如果真的如吃仙丹那樣,那麼滿街都是佛陀了,又何必轉世那麼多回?(這與陽明學派所謂的滿街皆聖人的層次不同,不可混為一談。)從另一個角度看,如果能捕捉到人類的痛苦,那已經是對人多了一層的體會,作品也就有了深度。

藝大學生的作品都要附上一幅自己的畫像。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做法,通過自己來看回自己。可惜的是,很少看到畫面是帶有笑容的,還好多數還帶有一種純真,一種年輕人的嚮往。有些有點酷,有些有點憨厚,有些茫然的,有些有點憤怒的。把他們的畫像,對比到他們的作品,有很大的匹配。相對的,建築系的學生似乎比較開朗,雕刻系的就比較憂鬱。


藝大建築系的作品就比較明朗。搞建築的就必須充滿十足的希望,因為建築就是為了讓人類生活的更好更寫意。一幅一幅的建築藍圖,建築模型等浩浩蕩蕩,朝向人類的未來。姑且先不提環境如何的被破壞,建築本來是沒有所謂的悲與喜的。它不表現人類喜怒悲哀的情感,它表現的是人對未來和對環境的嚮往,風格則可以人人不同。可以宮殿式也可以是“禪”式,可以現代化也可以復古,可以是大興土木,也可以是結合環境環保意識的。這一刻突然出現很多小時候的記憶。記得母親給我們買了“LEGO”積木,我總愛搭建酒店或一些高樓建築,建築模型一定有游泳池,有花園。我從不太喜歡造甚麼航空母艦(大遊艇還行),太空船(太空城還好),機械人。古裝劇的劍,我倒是常用積木造出來。上中學後就愛看地圖,不論是地理圖形,或是北京古城,長安古城的平面圖,可以看上一整天。記得我曾買了一本圖書,講述中國一些歷史的建築,一直帶在書包里。大學時,在中文學會的假日營里,就曾用了城市設計為題目,編出一個怪異的故事,城市沈沒,都掛起了一張張的神符(有點聖誕島上面朝向海洋的石像的味道)。還記得更小時,愛擺家家酒,但不是玩甚麼爸爸媽媽之類的遊戲,而是喜歡一種很有規劃的擺設(客廳、廚房、用具等),然後能很好的招待客人(也許如此,自己對家中的擺設要求一絲不苟,連拖鞋也不可以擺歪)。還有一本圖書,是關於一對姊妹。妹妹與妹夫用嫁妝買了一棟小房子後還有剩下一半的錢,生活過樸實。姊姊與姐夫用了所有的錢買了一棟特大的房子,還覺得很划算,因為房子比妹妹的大一倍以上。之後為了要穿漂亮衣衫就把一間房間讓給裁縫,要吃大餐就讓一間房間給廚師,不斷的把房間作為補償等等。最後請了一位園丁整理花園,沒有房間了就得把自己僅有的讓出來,穿著漂亮的衣服搬到閣樓住。吸引自己不是故事帶出來節儉的信息,反而是妹妹的房子還有姊姊的房子的圖畫,還有他們在每一間房子如何過活的插圖。今天在這展覽室里,就看到一個漫畫式作品命名為“Apartment”,作品劃上了住在大樓每一間房子里的人如何的生活。


回顧自己,對電腦對傳訊真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當初也不過為了“糊口”而選修的科目,現今則是靠它吃飯。今天能有這樣的感觸,也許是上蒼的一種提示-不要忘了小時候的嚮往!不過也真的要感謝這份工作,不然也沒有幾會世界到處逛。

星期日, 二月 17, 2008

建築の記憶-東京都庭園美術館


2008年2月16日


吸引自己的是傳單上那黑白宮廷室內的照片,還有就是展會的主題- 建築の記憶(建築的記憶)。覺得主題很有意思,到底是指我們對這些舊建築所勾起的記憶?還是建築本身對發生在身上周圍的事和人的點點回憶?是我們記起了建築還是建築記起了我們?


http://www.teien-art-museum.ne.jp/exhibition/architect/index.html


這主題勾起了自己一種聽故事和講故事的心情。每到一處,總想聽一聽這個地方發生過甚麼事?也許是動心的,也許是一些芝麻綠豆的,但它們都會牢牢的烙在心上。那不是一種聽八卦新聞的心態,而是故事背後總有一種淡淡的遺憾、傷感、或是一絲絲的甜蜜。事過變遷,當時的悲憤,興奮已經不在,留下的只是這淡淡的情懷牽引著自己。故事的主人翁,講故事的人,聽故事的人,那一刻都容成了一體。有如一部好的電影,一部好的自傳,一個流傳下來的故事,緊緊的扣住自己的心。事實已不再重要了,唯有當時的感動才是真實的。


記得中學時,到英國漢敦宮(Hampton Court)參光,聽到講解員提到Catherine Howard尖叫衝過長廊祈求Henry VIII寬恕她不要殺她,最後她的冤魂一直徘徊在長廊。初時聽了覺得恐怖,以後卻對她跑過長廊那一種害怕,失望的心態感到一點悲傷。我以前一直誤會那是Anne Boleyn,凱特玲的表姐。兩個女人都曾是亨利八世的妻子,也同樣遭到處死的下場。凱特玲是犯了通姦罪(以往名聲已經不好,加上年輕不懂得自重,後來被亨利發現),安妮則應該是冤獄。她如同亨利第一任的妻子(Catherine of Aragon),只生下一個女兒(後來的伊利莎白一世)。為確保王位的繼承,亨利八世用儘了手段休了她們(離婚或處死)。安妮是背上了亂倫、巫術、叛國等罪名。亨利最後還是把她當作王后來行刑-是用劍而不是斧頭來斬首,也許這是亨利對安妮的一種歉意。凱特玲則沒有那麼得好運,最後直接被送進了Tower of London,用了平民的刑罰處死。他們當初的心情心態史書是不會記載的心,唯有讓後人去想像去體會。


至今,據說安妮的冤魂一直徘徊在漢敦宮。她為甚麼還要留在那地方呢?亨利八世當初是要安妮當他的情婦,但安妮拒絕了。為了得到安妮,亨利與教廷決裂,自創英吉利教,然後順利與第一任妻子離婚。這樣的舉動自然讓安妮動心。但既然有休妻的前車之鑒,就得有心裡準備自己會是下一位。有了第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只是我們都不會相信第二次竟然會是自己。男人為了權勢,甚麼事都能做的出。亨利有六個妻子,休了四位,其中兩位是處以極刑,第三任產下愛德華後去世,最後一任得以壽終。亨利八世用盡了心機,到最後還是無後嗣-愛德華四世年幼逝世,瑪利一世與伊利莎白一世皆無子女,都鐸王朝從此消逝。


是安妮自己不甘心還是在等亨利八世這一負心漢回頭?這是不是像“胭脂扣”里的“如花”?在陰間等待“振邦”等了幾十年,最後不得不回到人間追訪,但見了面後還不是一樣的絕望傷心的離開。問世間情為何物?


東京庭園美術館其實是一所宮邸(朝香宮邸),建於1933年。我來這裡已經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秋天,美術館正展覽Tiffany的珠寶。當時,自己沒有興趣花一千日圓來光賞這些閃耀的珠寶,只是在庭園遊覽。


第二次是為了這展覽而來。


這一天我來到美術館的庭園,遊人不多,有幾位工作人員在清理草地。突然發現樹上開了一些梅花。有一位遊客,也對梅花有興趣,對它拍了好寫照片。我第一次看到紅梅開在樹上,不是太多,也許已經開了好一陣子了。


走到日式庭園里,看到小湖的對岸,有一棵不知名的樹。覺得其葉子怪怪的,有一點白。不知是較遠,色澤變得淡一些,還是其葉子就是這樣的顏色。走近一看,不得了,原來是開了一樹的白梅花!記起了當年學畫時,五片紅點成一花形,然後再用黑墨細細的描上花芯。整棵樹開滿了梅花原來是如此的。若是一片桃林或梅林,那盛況更是美煥絕倫-自然的美。


美術館內一室一室是客廳、臥室、書齋等,在裡面展出這一些建築的照片。


第一室展出的是日本第一張的建築寫真-熊本的堡壘。根據介紹,這是向明治政府申請,把這些建築給拍下來作紀錄。在幕府歸政之後,這些城堡失去了其功能,將會被淘汰,把它拍下作為歷史的紀錄是一件重要的事。


第二室是明治開始的建設,東京驛站,皇居,議政廳等。


最觸目驚心的是第三室-北京故宮。1901年,一調查小組到北京故宮拍攝并紀錄故宮建築的圖像。姑且不論此小組的目的是甚麼,但寫真里北京故宮1901年的狀況非常的淒滄。此時不知是否慈禧和光緒還在逃難,還是辛丑條約已經簽訂,人都回到北京。


故宮是一片的荒蕪,到處野草叢生。太和殿前一片破門,柱子下站著一個太監,梯級與地上盡是野草。中和殿西廂睡著一個太監,遍地野草。保和殿前荒涼,站著一個太監,還有另一人好似脫了外衣。寫真呈現的盡是一個空城。這群由日本來的人目的是為了紀錄嗎?若看其劃下的圖表,樑柱上的圖案都記載的非常詳細,非常用心。


清朝泱泱大國,竟然淪落到此地步,政府到底是在幹甚麼?這是一個完全腐敗的政權,必須完全的推翻,重新來過。可想當時有志之士的悲憤和失望,每一位都要出來拋頭灑血,為建立一個新的中國。但是,十年後革命成功,民國成立,並沒有給人民帶來希望,反之是不斷的內亂,是爭權奪利。孫中山得再度革命,揮軍北上。最後雖然共產黨成立了共和國,還不是一樣內鬥,爭權。至今,官腔、貪污、裙帶、賣假(毒)貨、偷工減料反成了我們文化的一大特色。這是歷史的宿命還是人自己造孽?


此外,記起了梁漱溟先生在回憶錄里提到五十年代修復故宮的艱鉅工程。單從照片看來,已可想而知。國家統一方才有力量動員民眾進行此艱鉅的工作。可惜好景不常,統一後的災難也隨即而來。可笑的是這不是老天要滅中國人(人為的糧荒),而是人自作孽,可惜一切皆報在平民百姓上。一連串的事件與動亂把人與人之間僅有的信任完完全全的摧毀,最好的武器就是你最親近的人。人連最親的父母子女皆不可信,何況是妻子朋友。從此在人類的歷史劃上了一個空前的污點,讓後人有樣學樣的繼續發揮的淋漓盡致。至今,生活好了,但是人的良知是否能恢復?


魏晉時代曹丕篡漢帶來的是司馬氏有樣學樣,結果斷送了自己的江山和滅絕了自己的子孫,但更嚴重的是接下來中國不斷的篡位弒君改朝換代,皆從此合理化正常化。反之,日本的幕府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違而自立為天皇,所以雖有脅持天子號令天下之現象,大和氏至今1500年還沒有被取而代之。結局往往不是當事人見得到的。


第四室開始是現代的建築開始。模型出現了,成了攝影的對象。此時發現,其實攝影表現不出我們眼中所看到的東西-也就是說一張寫真與我們用肉眼看到的景象是沒有可能相同的。這也說明自己一直想把眼中看到的情景拍攝下來,但效果永遠不一樣。這不單是顏色的問題,還包括鏡頭定性(static)取景和肉眼動性(dynamic)構圖效果的不一樣。模型的拍攝,就是給人先看到建築呈現出來的效果。在建築完工後,用來與真正的建築寫真再作一對比。在此也發現建築攝影是一種寫實的紀錄。自己的拍攝習慣也一直專注在定性的景態,如風景,建築。對人文方面(人,人與人的互動)反而沒有信心去捕捉(不敢冒失的拍人,除非是喜筵之類的場合)。


攝影每一個構圖就是一種表現手法,細節的注意和觀察可以為攝影增添不同的內容和內涵。近來,自己開始注意一些質感的變動-紋路,自然界的圖案,這都是一些比較細,在大構圖中沒有注意到的。當然,也因為攝影數碼化了,方有能力揮霍,換成是“底片”時代,自己肯定不太敢作太多的嘗試-太貴了!



有幾張寫真印象較深:


石元泰博的桂-


一幅古書院的寫真。門上的黃花設計,木製的樑柱,地上的草蓆。由右到左看過去,在左邊的門打開了,外面石一片的紅葉。一副自然構成的畫面。


一幅黑白的寫真。內容是石板,星星草,還有石頭,發現那不同的紋路。頓時想到,我們腳下的石板的凹凸都是自然的傑作,與自然界的一切都是神的創作,人何必只珍惜寶石玉器而忘了那看似平凡但其實不平凡的產物?


http://www.fujifilm.co.jp/photographer/2004_03ishimoto/index.html



杉本博司的Church of Light 安藤忠雄的設計 -


濛濛的教堂,一十字架的光芒投射近來,好似與上帝接觸了。(網站上看得到)


http://www.sugimotohiroshi.com


畠山直哉的Under Construction 伊東豐雄設計 -


整個建築過程被拍攝下來。非常的鋼骨水泥和結構感。


http://www.takaishiigallery.com/html/artists_profile/a_nh_Naoya_HATAKEYAMA_j.html

鐮倉-圓覺寺

2007年12月23日


沿著北鐮倉驛站往鐮倉驛站的路途,左側一棟一棟的兩層高小房子-有住屋、有陶藝館、有精品店、有畫廊。記得有一間畫廊,畫(像是印刷品)的內容是貓,是現代畫的手法不是那種寫實的風格。因為趕路,沒有進入參觀。沿途的人不多,沒有那一種旅遊景區的感覺,倒是帶有一種濃濃的小鎮風貌,整齊,安靜、隨和。就算是遊人拿起相機拍攝,也頗有點專業的味道,不是那一種旅客隨意喧鬧。記得在鐵路邊的一凸起的小坡,就有幾位攝影人士,搭起了三腳架,坐著,好像是在取電車的來到的景。


圓覺寺是沿途中第一間禪寺,在鐮倉五山位居第二,屬臨濟宗。


總門外梯級兩旁的高高聳立的古樹(應該是柏樹之類的常青樹)還是綠葉密佈,楓樹的紅葉卻已經落得七七八八,還好還剩一棵還沒脫落儘。紅葉不是梧桐葉,梧桐葉片大,紅葉的葉片小,背光時會展現一種很深的紅色。中國唐宋時,有紅葉題詩,梧桐葉題詩的雅事。但似乎都是有才華的仕女寂寞時抒發而寫的,而偏偏又讓才子拾到收起來,才會有最後成眷屬的佳話。我沿著梯級步行至總門,已經感受到那一種古意。


總門和山門(過了總門的另一建築)應該是保留來原來的風貌,猜想是宋式的建築(開山祖師為中國宋代禪宗高僧),非常的古樸。木樑,木門,都沒有著上任何耀眼的色彩,沒有北京宮殿那種紅藍綠橙五彩繽紛奪目喧譁的圖案。我一直對北京明清建築的裝飾沒有好感,不知那耀眼的顏色是甚麼時候加上去的?後來發現,北京好多的歷史建築都如此,曲阜孔廟也如此。現今的中式廟宇都如此,我直覺得俗氣,故稱之為廟宇色。還好在江南浙江一帶還能看到黑瓦白牆的古屋,或是一些深褐色的木屋,沒有加上五彩的圖案,有一種回歸樸實的感覺。堂哥曾經說他直覺那紅藍綠是清人帶來的產物,因為感覺不到中國人原有的與天地合一的純樸氣質。我手頭沒有資料,很難評定,因為從明代開始,已經發展出在瓷器上加入五彩圖案的技術,也許在那時開始流行那五彩繽紛的圖案來顯示帝王貴族的氣派。唐宋的白瓷、靛青瓷等帶暗花的設計反而少見了。



可惜的是,在中國已經很難看到真正的宋代或唐代的建築,而正真要看到唐式的建築設計,唯有到日本的京都和奈良古都。鐮倉圓覺寺是八百年來都沒斷過那文化的傳承弘揚禪宗,至今還是在辦經會、坐禪、寫經、誦經,這是活生生的歷史文化。北京大覺寺是遼代的古寺,至今卻是成了茶館酒樓,貴陽的陽明祠堂已經成了茶樓麻將館,文化遺產在中國全都成了賺錢的工具(不排斥賺錢,但還得適而可止,在儒家宗師的祠堂大打麻將,也太不像話了)。何以反而是外人來珍惜自己的文化,弘揚我們的文化?所以也難怪我們一直抬不起頭,就算賺得再多的錢,不過是暴發,還是讓人瞧不起!更加可悲的是近幾十年來利用文化理想民族國家為口號來賺錢或達到自己利益的事件不斷出現,小的釣譽沽名,大的革命暴動。別說大唐盛世,就是比起南宋偏安還差得遠。這不是在“崇洋哈日”,而是真正在這地方看到我們的文化是能夠傳承是能夠守。別人做的了,我們卻是連守都沒守,不是一味的利用,就是一味的破壞。


總門和山門之間有意小片的空地,築起了一座小亭子讓遊人休息,亭子里還擺上一小瓶的菊花。右邊則是一座較新的石頭圍牆和日式的建築,白色的牆,黑色的石頭,加上紅葉、綠葉。應該是松嶺院。三門如總門,還是的經過一排兩旁種著筆直的樹的梯級彩才到達。三門後就是佛殿了。


印象較深的是佛殿後的方丈室(大方丈)。方丈室前有一道石徑,兩旁佈滿了觀音石雕。它的排列法是一石碑(上面刻了觀音像),一雕像。每一具觀音的神情,手勢皆不同。雖然還不算是巧手天工的石窟規模,但可以想像所需要功夫可不小。走在這一排一排的觀音像,心里會升起一種平和之感,一面感受到眾生苦難(自己也是眾生之一)祈望著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一面又會激起一種對菩薩道的嚮往。偶爾,有些觀音像上會擺上幾個銀角,應該是一些人的供奉,也許也是在祈求一些好運。在此也看到人的無助與脆弱,嚮往與寄望。不論是向上帝,還是佛菩薩,還是眾神列祖列宗祈禱,那一刻,人是謙卑的,那一刻,人明白自己不是萬能的,所以唯有寄託在一更高的主宰。那一刻又何必為了祈禱對象的分別而來劃清界限,我是神來你是魔,我是正道你是偏。


大方丈後又一水池,在主路的東側,主路西側有一妙香池和虎頭岩。沿著主路一直走,尾端是黃梅院。途中,好多的廟庵都沒有開放,應該只是開放給相關的人士進修等。此時,好多的和尚都在掃地,掃地上的落葉。有一景象記憶比較深刻,就是一條佈滿黃葉的石路直通一道寺門。一旁有鋸好的柴木,一旁還留著一些紅葉。此時,和尚們還沒有清理此處。黃色的落葉在石板路上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寂靜,一種隔絕。若有人來訪,也許就在這黃葉路上留下一道痕跡,風一吹來,痕跡又消逝了。


離開了主路,往洪鐘道走去,看國寶洪鐘。這是一條上山的小路。山頂有一座并天堂,應該是供奉并財天。此處的收穫是看到了久違了的富士山。


回到三門下,我在亭子先吃一點隨身帶的麵包和水,休息一下,就離開圓覺寺,往五山位居第一的建長寺去。

星期五, 二月 08, 2008

東京白金台的初雪


2008年的二月三日。終於,東京白天下了一場白茫茫的大雪。酒店周圍的平地、路上、花園都舖上了一層雪。路上有些積雪已變成了冰。這不是東京今年的初雪,早些日子,聽說晚上飄過兩場雪。由於氣溫不夠低,一著地就化成了水。下這種雪水其實是很不舒服的,雪水會沾溼衣服頭髮,就像是在淋冰涼的雨。氣溫如夠低,雪花則留在身上,只要抖一抖,就如塵灰落在地上。


今天下的不是粉雪,而是一片一片的雪花,隨風勢斜斜的飄下。偶爾風勢變大,雪花被吹得幾乎是橫著飄,打在臉上有一點像被沙子刮的感覺。有時候,幾片雪花會被吹向玻璃窗,再被彈出去。這時自己會下意識的閃開。在北京或紐約,通常會把雪花的圖案印在窗上,在這裡則化成了水的痕跡。路上,行人抖撐起了傘,好像是下雨天。這種景象在北京和紐約的冬天很少見。最多不過是加上一頂帽子,任由雪花飄在身上,要進入大廈時,把大衣抖一抖,非常的瀟灑。


我冒著風雪,從酒店步行到對面的書店咖啡館(白金台Bookoff Cafe)。通常週末不出門,就會在那裡待上一整天,看書、看CD、喝咖啡。路不好走,雪加冰加水,又濕又滑,空腹加上天寒地凍,真的寸步難行。好久好久已經沒有在下雪的路上這樣的行走了。沒帶傘,結果到對街時,頭髮都濕了。


在咖啡館里點了一杯Latte和一片Pizza。服務員問說要不要加熱,我聽不明白,直搖頭打手勢。此時他方知我是外國人,於是用很生澀的英語問。煮咖啡的服務員先遞上了一小杯咖啡,我遲疑了,沒點Expresso呀!但隨即就明白是要給我驅涼的。他主動用英語與我閒聊幾句--從那裡來的?那裡用甚麼語言等?我拿了咖啡和披薩,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看了一看周圍的人。有在看書的、有的在用電腦、小孩可愛伶俐、女生漂亮、男生俊俏、衣著時髦。在北京不是沒有這樣標緻的年輕人,但就是少了一種文化修養的氣質(refined)。新加坡則四季如夏,大家衣著非常隨便,無袖裝短褲拖鞋邋遢得自在開心。


下雪天,靠在窗看外頭的景象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以前,愛在這時邊喝黑咖啡,邊看風景。咖啡的香味、咖啡杯的溫暖、窗外的白雪、地上路上一片一片的白、綠、黑、褐,樹上枯枝或帶葉的樹枝舖上了薄薄的白雪,一切的煩惱就在那一刻煙消雲散。世上一切彷彿就只在那一刻(Presence)。今天,我卻選了Latte。喝上一口香濃的咖啡加上順滑的奶油,從喉嚨滑落,是一大享受。普通的黑咖啡少了那一種順滑的口感。此時,若有一瓶藍牌的Johnnie Walker威士其(好多年前,在賢豪家喝過一次,難忘其香醇),或是溫一壺陳年花雕(好似回到當年在北京名都園住處,與同事共享陳年的女兒紅),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暢談一番,更是人生一大樂事。


看著小孩在積滿雪水的路上跑,還跑得真好,與剛才步步為營的我真有天淵之別。雙腳如點水蜻蜓,踏、踏、踏、就飛奔過去了。這就是活潑、動力,活力。熱帶的孩子好像就少了這樣的表現。


哇!咖啡館里的兩個穿短袖上裝的孩子跑出去了,在窗外招了招手,隨即又跑回來。紅紅的臉蛋,烏黑的頭髮,樂得開懷。真想抱一抱他們。


此時有一老人家,駝著背撐著傘,緩緩的走過,心中一點的惆悵,人老了,就是如此。日本的老人也是很可憐的。過不了多久,自己也許就會是如此,拖著緩慢的步伐、一人走著。


兩個在外的孩子, 一位穿著藏青色的毛衣, 一位穿著褐色的外套,各自戴上了紅色的手套,打起了雪戰。追著趕著,好開心。從地上的積雪,掏出一團,相對方拋去。小團的拋得較遠,大的較有威脅感。有時那穿藏青毛衣得孩子,很專業的撿起了一大團,褐色外套的孩子急忙的逃。但實際大雪團拋不遠,打不中對方。我急忙拿起了相機,拍了幾張。有一個隨身的小型數碼相機就有此好處。隨時能把一些記憶留下。我瞧了好一陣子,彷彿與他們一起的在玩。





在路上行走時,看到身穿紅色羽絨服的孩子,還有帶紅色小帽的孩子,很槍眼,會給人眼前一亮的新鮮感。白和紅色在日本是喜賀的顏色。自己一直都很喜歡紅色,但在熱帶,火辣辣的艷紅卻有一種過火的囂張。冬季里,紅彤彤的顏色反而為蕭瑟的冬日增添一種色彩氣氛,一種爆發出來的原始動力和熱情。記得自己曾有一條耶誕紅與綠的圍巾、一條黑色紅色的羽絨服。就是喜歡這種在冬天添一點色彩的服飾。數月之前,曾買了一隻福山雅治代言的Galileo限量版Citizen表,紅色的底,配上一條稍微淡紅的錶帶,科技加時尚。


雪漸漸小了,氣溫慢慢的升起來,變成雨。天色也漸漸暗了。


明天的交通也許會受到影響。記得在北京時,有一位同事的父親就是在突來的一場雪中遇到車禍喪命。還有,在中國受到大雪災的人,沒電,沒交通,如何過冬?


矛盾的心情。就如那老人家突然在眼前走過。開心惆悵一道的湧上心頭。